你一定要是个孩子,任野风吹不动你的坚强

奠我只存活了两小时的正版番外结局,解不解禁就这样吧,累了

   10.落幕

  我一生无法忘记的时间节点太多,所以我只记人,只记事,我忘不掉1966年在南京看到苏江时,她眼里的绝望,那种绝望是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,只那一眼,我就知道这场冒险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  1955年我们自苏联分别后,一直保持通信长达十年,这十年期间我们不曾见过彼此一面,一切都变成纸上的墨水。车马信件成了我们的寄托,十八年前的我绝不会料到十八年后我会给这个中国女人寄信,并且一寄就是十年。

       我跟她毫无默契,可在对待写信的内容上却保持着高度的一致的默契,我们从来不写眼下的时局,也从不写萧条肃清下的困顿,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愉快的记忆,至少在她记忆中应该是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不谈将来,不诉眼下,不忆过去,可想我们信的内容是有多么的无趣,不过只是一些记流水账,但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下能有这样的书信来往,让我们能的得知彼此是平安的就已是一种不可奢望的满足。

        写信的时候我是轻松的,等信的时候我是焦虑的,看信的时候我是不安的。

       上半年苏江的来信开始减少,篇幅也越来越短,她的信里什么也没提,只提她跟家人的相处很愉快,具体怎么愉快没有说。我曾经的工作内容要求我对信息必须要有敏锐的嗅觉,结合最近的一些巨变我知道遥远的东方即将刮起一阵强风。

        下半年我再没有收到苏江的一封信,我记得苏联离别时她哀伤的目光,她不是普通人,她知晓很多,西伯利亚服刑时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,那时她却没有跟我提过回国后将面对什么,只是在卡车上道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别。

         那道别结合她的哀伤有说不出来的奇怪,或许我不是个能敏锐捕捉到感情的人,但我的业务素养很好,我清楚的明白她的哀伤不仅仅是为离别,她的哀伤不正常。

      “如果1977年后,我没有任何回信给你,你就该考虑换个向导,所以…想说的话很多,但,再见!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一直不能理解当年这句话的意思,1977年应该是个特殊的年份,结合最近的风波,我有些担心她的安危。那女人不懂得审时度势,容易被感情左右做出不理智的判断。

       我欣赏她这一点,不代表我支持她将这一点用在别人身上,比如当年她顶着雪在毛子的枪口下辩争,我不需要她为我说什么,正如她所说,我不过是在接受我的报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太蠢了,在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,我无法想象她会做出什么,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需要确定她是不是安全的,无关乎爱情,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否安全。

        60年代中国街上一旦出现没有正规手续的外国人都会被当做间谍,以我的履历是办不到正规手续的,但我必须要亲自确定苏江的安全才能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身边没有任何跟中国有关的朋友,只能求助当年劳改营的娜塔丽莎中尉,求助苏联人我以做好被冷言嘲讽的准备,可是没有,她得知我们的情况后替我联系到苏江在中国的家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由此为转折点,我制定下了偷渡来南京的计划,这很疯狂,这非常的疯狂,相当的疯狂。

   60年代的中国街头出现外国人非常罕见,我第一次来到苏江的国家,神秘的东方,遍地黄金的地方。我掀开神秘的面纱既没有看到金子,也没有找到苏江,这里到处贴着大字报和我看不懂的标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穿着他们的衣服,带着草帽一路低调,尽可能的做到不起眼,这挺难的,因为我的体格很明显非常容易暴露,不过南京的夏天热的人发懵,没人注意到我。

        太阳挂在人的头顶上催的汗流浃背,我看到有人从街头那边走来,像是游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挂着牌子的人被以受刑的绑法压着游街,我不懂挂在他们胸前牌子上的中文,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,旁观的人将手中的杂物疯狂丢在他们的身上,愤怒异常仿佛有着深仇大恨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游行的场面直追当年莫斯科红场,他们也是败兵吗?败给谁了?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说他们之间有着苦大仇深的恨,那我确实不难理解,可是我却看到他们在笑,他们陌生的眼里写着兴奋,那不是大仇得报的兴奋,那只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的兴奋。

         如果打砸辱骂是了不起的大事,他们完成的相当出色。

         一群人的狂欢,一群人的悲哀。

         这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打乱我和苏江嫂子的约定,我只能避开人群,按照预备方案,晚上回到这个接头地点。我压低草帽弯着腰抽身离开,没走多远我在那群人潮中看到了苏江,她看上去只剩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她本就长得不好看,瘦的时候像猴子,我以为她回国后怎么也该长点肉,但她依旧像个猴子,该死的,我应该学一点中文,那样我就会看懂她胸前牌子的意思,我就会明白她脸上被油墨写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 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鲁莽的冲出去,这样只会把局势变得更糟糕,我跟着人群想要看看游行的目的地是哪里。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露天的广场,挂着牌子的人滚在滚烫的地板上,有人被拎出。

       台前有人指着那人的鼻子神情激愤的说着什么,被指着鼻子的人愣在原地目光复杂的望着对方,那人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目光捡起地上的杂物丢过去,木块丢在他的额角,血顿时就顺着鬓角流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每说一句话周遭的人便跟着附和,我只注意跪在一旁的苏江,等会她也要被这样吗?

        十年不见,苏江长本事了?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被这样对待? 

  “赫尔曼?”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,她说的是英文,谨慎起见我没有回复:“想救她跟我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应该是苏江的嫂子,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衣服剪着短发的朴素女人,苏江来信曾告诉我,她的嫂子是个十分有趣擅长打扮的人,我对这女人的身份有些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最终还是跟她走了,因为好像他们所有人衣服的颜色都蓝灰黑三色,也许这是他们国家流行的新时尚,我没有时间思考异国的审美和他们穿衣的默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一个暗僻的小巷,确定四下无人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:“你就是小江留学时的朋友?”

  朋友?她是这么跟家人介绍我的吗?我们算是老朋友吧,我点点头。

“你竟然真的来了”女人的声调里透着不敢相信的喜悦。

“嗯,我来了,她到底怎么了?那些人在愤怒什么?”

  女人没有正面回复我的问题,只是说:“如果想要解释清楚相当的复杂,闲话少说,你是来带她走的吗?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听到她的话,我有些懵,带她走?走去哪?

  “你不打算带她走?”女人脸上的喜悦转而变成忧郁。

  “我不懂你的意思,苏江为什么会在那里?”

  “小江的哥哥上星期挨不住投了湖,她嫂子不愿意划清界限上了吊,如今这里就是一个围城,里面的人挤破头想要逃出去,你却挖空心思要进来,我以为你是来救她的”

  “她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  “如果你只是来确定她有没有事情,你已经看到。”

  “你是什么人?”

  “我是苏河朋友,我答应过他会照顾好他家人,可我照顾到只剩下他一个妹妹,如果你不是来带她走的,就请你快快离去,被有心人发现再给她扣上海外关系的帽子,她一定会熬不过去”

  “她很不安全对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如你所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她对我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好,似乎是很忌讳与我有上任何牵扯,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,名声也一塌糊涂,她的后退我能理解:“我不确定苏江会不会跟我走,我得亲自见到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女人对我的话依旧存疑,上下打量我一圈,可能是被我的诚恳所打动:“好,你先跟我来,你这样在街上太危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她将我安排在一个废弃的老房子里,这个院子里种着法国的梧桐,当年在巴黎我见过不少,苏江就喜欢没事盯着窗口外的梧桐,说起来,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跪在滚烫的地板上被丢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越是这种时候,我越得静的下来,我不能暴露自己,那样只会把一切变得更糟糕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,那不愿意告知我姓名的女人带来另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姓俞,我称呼他为俞先生,他看到我的时候非常诧异,但他没有怪罪妻子,似乎他跟苏河的关系很深,握手时他非常的高兴,是为苏江高兴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江回国后在一家医院工作,以她的资历带学生是非常轻松的事情,风暴起后,是她的学生亲手将她丢入牛棚,扣的是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,还有其他的我记不太清。

         在那对夫妻的帮助下,我很快见到苏江。

        再次看到苏江,她正在洗头,搪瓷盆里是乌黑乌黑的墨汁,她的长发不知道被谁剪去,衣服被泼满大片大片的黑色,破落的土房里带着不舒服的味道,我不敢想象她都经历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响动她抬起头见到我吓了一大跳,桌子上的搪瓷盆掉在地上哐啷一声,她赶忙捡起推搡着想要将我藏起来,可惜那里没有可藏人的地方,她局促不安的在门口徘徊似是担心有人会来: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。

  “你没有给我回信”

  “就因为这个?”

  “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”

  “可笑吗?哼,可笑,哥哥没有倒在缅甸却倒在这里,倒在这片荒唐中”

         她的短发滴着水,水落在泥地里被吸收,她望着地上的湿痕发愣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时间不多,我没有安慰她的时间,也没有开解她的时间,我的暴露会让那对好心的夫妇陷入危险:“你敢不敢跟我走?”

  “你该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你走”

  “你愿意吗?”

  “我可以吗?”

  “你愿意就可以,我会带你走。”

  “被发现会死。”

  “我知道,所以我问的是你敢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偷渡是风险极高的一件事情,将苏江从牛棚棚里偷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似乎我前半生所学的技能只为将她带离那里,那些惊险的瞬间我以不再想去提及。

      从来到南京到带她上轮渡,期间我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,那对不愿意留下姓名的中国夫妻,还有劳改营认为我该下地狱的中尉,世界很复杂,人性也很奇怪,你说它好,它不见得有多好,你说它不好它不见得有多差。

       或许美不美,丑不丑全看由谁来判断,怎么去判断。

       我记得那天太阳西沉大海,苏江在甲板张开双手拥抱海风的模样,对我来说,那是美的。在海上漂泊一段日子后回到德国,她的情绪一直没能调整回来,我相信她会慢慢好起来的。

  故事至此已经全部结束,感谢每一位停下脚步倾听的人。

  你翻开历史书,随手划的三两句话,那可能是某个人的一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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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点妈不让我发,但我觉得只有配上这最后一章《他的白鸽》才完整,但我也能理解点妈,能不能看见这章随缘吧

***番外二的第十章因为一些原因,我只在lofter和微博放过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盗版网址可以盗我草稿箱里的文,还是以我自己发出去的结局为准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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